月饼，灯笼，中秋节

金梅子

日子像列车。夹着震耳的轰隆声朝前奔逝。刚刚送走七月半的饿鬼群。中秋佳节又莅临了。中秋是个大节日，备受国人青睐。年年中秋，气氛热闹。

可憾今年中秋 。我因病在女儿家疗养，节日就在这寂谧的村庄淡然度过。偌大的一个村庄。华人很少。左右几家侨生看来都与祖传文化无缘。天一黑就携妻带儿往超市‘’过中秋‘’去了。他们说，外面更热闹。天台上，风很大。香烛烧得很旺 ，与满桌祭品相映生辉。我独自坐在一旁，欣赏着当年周璇动听的老歌 ：‘’月下的祈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从天台望过去。蔚蓝的长空圆月高悬。远处只依稀听闻几声炮竹及孩童们尖锐的欢笑声。女儿女婿携带着小孙女提着灯笼四处跑。这灯笼小巧玲珑，用塑料制作，不像我们童年时期的手工玩具。  嫦娥俯视着冷清清的街道。这或许就是此间中秋唯一的写照。

看着牙牙学语小孙女，我内心略感哀伤。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曾扮演过天真的角色？而今年龄骤长 ，冷眼观看世态淡凉。方解人生，毕竟是这么回事！

我啃着月饼，喝着浓茶，这陈年的‘’古早味‘’ ，禁不住又激起对金色童年的回忆。眼角，有点潮湿。

犹记得童年，印尼刚刚独立不久。战后的棉兰市人口稀少，物资奇缺，家家户户凭“固本”（ kopon）分配主粮，日子过得都很清贫。然而面对节日 ，祖辈们却一点也不含糊，祭品极其讲究，一样都不能缺。

庭前摆张供桌。茶酒，香烛，冥纸，果品样样俱全。左右邻居都以此相互炫耀。

祖父说：‘’吃可以省，供养天神却不能怠慢，这是大不敬！‘’

中秋节除了吃月饼，孩童们都在耍灯笼。我们玩的各式灯笼，都是由祖父一手制作。

制作灯笼看似简单，却也须凭手艺。好在祖父来自‘’唐山‘’，对此有些经验，于是每逢中秋，就会大显身手 。成为孩童们争宠的对象。

祖父好热闹 。早几天就从郊外砍回一大截竹筒，买回色彩缤纷的油纸， 席地坐在后巷口开始削竹竿，做灯笼。左邻右舍的小朋友也都纷纷聚拢来，要求祖父帮他们制作一具。

看祖父做灯笼，小朋友们特别兴奋。就连吃饭时间都端着饭碗坐在一旁，舍不得离去。

那时节，我们兄妹七人可就‘’威武‘’了。平日谁欺负我们，不跟我们好，就叫祖父别替他做。到时没有灯笼提，他就只好乖乖找个椰壳装一支蜡烛推着走，代替灯笼。

晚上祭月亮，祭拜完团团围坐一起吃月饼，跟着祖父祖母唱颂月光谣。饼很甜，伴着浓浓的苦茶喝，很过瘾。

我们当年居住在苏北棉兰双溪格拉街，哪里顽童很多。拜完月亮，十多具灯笼列队出游。走没多远，总会被流石袭击。灯笼被打破，有些还燃烧。孩童们胆子小，不敢反抗，只好拖着灯笼四处逃窜，回家向家长哭诉。

童年过中秋，玩伴多 ，又跳又叫，分外热闹。而今天 ，中秋却兑变成成年人的特殊佳节。各大社团，怕老群体也都高调庆祝。舞蹈，‘’卡劳基‘’，丰盛佳肴也悉数登场。餐厅被包揽一空 ，我们可爱的‘’中秋节‘’  也几乎被新潮流变革了！

时代迥然不同。中秋依旧，而人事全非。童年的情趣，显已荡然无存 ，深感痛惜。嫦娥忧郁，我亦感伤！

（2024年9月19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