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黄锦绣

（四）

每天清晨小女孩很喜欢爬到二楼的天台上去眺望风景。在天台上她可以看到小孩在河里戏水游泳，看到渔夫们在小船上划着双桨，慢慢地顺流而下向海口划去。在天台上她也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向学校走来，有的在校园里嬉戏或聊天，有的直接到课堂里去把书包放好。当校工敲响晨运的钟声时，学生们都赶紧到操场上集合，整齐地排好了队，随着扩音机播放的音乐，在体育老师的指导下认真地做早操。在那儿她也可以看到隔壁皮箱厂的后院里工人们正忙着工作，他们把做好的皮箱及皮包分别整齐地包好后，搬到一部大卡车上，让老闆的儿子清点后，就给下了定单的客户们出货去了。

每天清晨那女孩就这样依在天台的栏杆上，在那微风轻拂及温暖的阳光下，她静静地享受着小镇上纯朴宁静的生活。一眨眼两个星期的假期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小女孩在大姨妈的细心照料下康复了，她那苍白的小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新年的第一天，大姨妈给小女孩穿上了新衣新鞋，把她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似的送回到奶奶那儿去了。没想到她们刚一进门，养母就把她带到书房里，指着书桌上被大玻璃压着的时间表对她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我为你擬定的作息时间表，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必须按照这张作息时间表学习，不得有误。” 小女孩看着书桌上那张从周一到周日，从上午六点钟起身到晚上九点钟上床休息为止，排得满满的作息时间表，一言不发。大姨瞄了一眼那张时间表，一转身把养母拉到书房外，反手关上了房门，瞪大了眼睛对养母说：“她病刚好，你有必要这么做吗？她除了上学及参加学校的课外活动之外，还得去学弹钢琴和乐理、学跳芭蕾舞、写书法及画画、还要学下棋？真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呀！”

养母淡淡地回答说：“她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若不能趁早把她套牢，她迟早会被宠坏。你不是说她聪慧过人吗？我相信那张时间表难不倒她。我不但要用琴棋书画来调治她的性情，还要亲自训练她的写作与思考能力，让她参加诗歌朗诵和演讲比赛呢。”大姨惊讶地望着养母说：“难道你就不怕这样拔苗助长会害了她吗？”

养母淡定地望着大姨说：“那咱们走着瞧吧！”说完，她扬长而去，留下大姨呆立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大姨才回过神来，她缓缓地走回到书桌前，怜惜地对那孩子说：“真难为你了，但你现在正是求学的时候，时过而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成功不会从天而降，你要努力用功学习，将来才不会后悔。你不要埋怨三姨，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的出发点纯粹是为你好，希望你日后有一技之长，可以独立自主，不必仰人鼻息。你能够体谅她吧！”

那孩子抬起头，望着她的大姨妈微微一笑后轻声的说：“您不要为我担心，我一定尽力而为，不会让您们失望的。谢谢您给我的鼓励！”说完，她就一蹦一跳地跑出书房找奶奶拜年去了。

时光荏苒，一眨眼那孩子已快小学毕业，长得亭亭玉立了。就在那时候，她的亲生母亲因乳癌病逝了。虽说她从小很少跟母亲在一起，但毕竟血浓于水，她还是跟姐姐一起披麻戴孝，在灵柩旁给母亲守灵。当她跪在姐姐身旁给母亲烧纸钱的时候，姐姐递给她一本薄薄的习字本。她翻开一看，是母亲在临终前用铅笔给她们两姐妹写的遗书。

遗书是这么写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走了，你们两姐妹不要争吵，要相亲相爱；要孝敬你们的父亲，要听他的话，做个好孩子。人的一生，短短数十寒秋，转眼即逝。名也空来利也空，忙忙碌碌一场空；金也空来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来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大藏经中空是色，般若经中色是空。半夜三更思想起，恰似南柯一梦中。”一直用力咬住下嘴唇，努力忍着哀伤的她看完遗书后，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到灵堂来给她母亲悼唁的亲友们听到她那凄惨的哭声，都忍不住为她掉泪。连一向不轻易在人前落泪的父亲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快步地走到灵堂后捂着嘴痛哭。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