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不是故事 (三)
朵拉
(接上期)
“那好吧!立国,你一个人在外头,要小心哦,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每天晚上那么晚睡呀!”文怡劈里啪啦把关心的话一说完,“晓光晓芸过来跟爸爸 说晚安。”
“好好好。”三四个月的单身汉日子,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逐日的适应,的确是费了一些时间。
等文怡和孩子过来以后,一切又得从头开始了。
“爸爸,晚安,我好想你哦!”晓芸嘴巴最甜,常常与他撒娇。
“晚安,要听妈妈的话哦。”他交代一句。
“爸爸,晚安!”晓光直截了当,干脆俐落,正像文怡。
“晚安,别与姐姐吵架呀!”他特别吩咐这个顽皮的小儿子。
“好啦,立国,这个月你回不回来呀?如果不是很忙就回来一趟吧,晓光晓芸都说太久没见到爸爸了。
文怡问。
“再看看吧。” 每个月都回一趟,一半是挂念, 一也是寂寞。
“我再给你打电话。”黄立国的语气是打算挂电话了。
“嘟————嘟————————————”断了线的电话,寂寂的在 里头哀叫。
他感觉他自己的心情正是如此。
信斜斜的倚在信箱里。
因为只有一封,而又躺在信箱里有两、三天,之间 有一天上午下过一场大雨,将信都淋得湿湿,然后再叫日光曝晒了一天,整封信便都皱巴巴的,像老人沧桑的脸孔,很带点儿孤苦无依的意味。
一只圆白滑润的手打开信箱,把信抽了出来。
许安敏看着信封,是来自台湾的邮戳。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迫不及待的把信打开。
走进房里,她把信掷在杂物满满的桌子上,人却在床上躺了下来。她的心里胀满了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彷佛微微酒醉醺醺的飘飘然。
出差其实是挺累人的。
在两、三天里要完成策划了两个月的计划。因此许安敏前几次的经验都不是那么愉快的。
然而这一回陪同许安敏一同出差的是黄立国。
黄立国并不是许安敏想像的那样拘谨不安 当他一路上在车里与许安敏谈起他在台湾的生活经历和刚抵大马时对这儿的环境的不能适应故事时,许安敏就发现黄立国的幽默是很吸引人的。
黄立国也说了许多笑话,却都适可而止,让她感到被敬重的安心,而顺理成章的暗暗倾慕于黄立国的君子气质。
在这之前,许安敏光是关于台湾男人对女人的不择手段与色狼作风也听了不少,就是这样益发衬托出黄立国与众不同的沉稳与庄重。 而这对许安敏反而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诱惑。
办妥公事从人声喧嚣的饭店出来时夜已经深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走路回去酒店,好吗?”黄 立国看着许安敏脚下的高跟鞋,礼貌的问。
咸咸的海风不知在那个方向吹来,许安敏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啊,酒店距离这儿不远,走走可以松懈一 下心情。”
“这两天,多亏你的帮忙。”黄立国俯下头来,说 话时口里温热的气在许安敏的耳边轻轻的回荡。
那感觉有点奇妙。
“哪里,我应该的。”许安敏看见远远的星子在快活的兀自闪烁着,近近的树上悬挂着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小灯泡,也在俏皮的眨着眼,静谧的夜,不明亮的街灯,不远处传来一两声浪涛击岸的啪啪响,两个人彷佛是约好出来散步的情侣,徐徐的在月光下的风中蹀踱着。
这整个的气氛给两个人一种浪漫的迷离情怀。 空气里似乎浮着一股莫名的温柔气息。 许安敏原来想说一些什么,可是又舍不得把这美好
的气氛给破坏了。
黄立国也不出声,他着实也没想到会在异国与一个年轻的女孩在海滩的酒店前踱着徐步,迷迷糊糊的他眷恋着这一次奇异的经验。
“噢!”足踝部突然传来的锥心疼痛,令许安敏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
“怎么啦?”黄立国一听,心里马上一慌,偏偏拎在手里的公事包又无处可放,他连考虑也没有,便随手将它搁在行人道上。
“我,我扭到脚了。”许安敏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气恨自己那只不争气的足踝,就这么把这一个浪漫的夜晚都给搅糊了。
黄立国当仁不让的扶着许安敏倾过来的半个身子, “让我看看。”但他一方面由于一手扶持着许安敏,又不能真的蹲下去,这句话就变成空说了
。 “不,不,”许安敏挣扎着要自己站稳,又不好意思让一个半生不熟,且是自己上司的男人黄立国蹲下去看脚,最后却是把黄立国抓攥得紧紧的。
“怎么样?很痛是吗?”黄立国的声音里有许多温柔,许安敏发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在黄立国脸上游移着, 四周暗暗的,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彷佛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许安敏啮着下唇,她尝试着转一转足踝。
于是她就发现,那痛楚的感觉好像渐渐在消失,原来她并没有扭伤脚,而只是扭了一下,但她实在喜欢现在这种温暖的感觉。
贴在黄立国平而宽的胸口听他的心跳,里头怦怦怦 的,像有人在打小鼓,急速而清楚。 最终她还是矜持的直立起来,轻轻的说,“好像好了。” 黄立国在黑暗里等待着,结果清晰的听见了许安敏那一声细微的叹息。 他的心跳得更迅速了些。
圆圆的肩膀虽然由于不熟悉而硬板板的抵着他的胸,但乍然离开了他的胸膛却又令他怅然若失。他即时的反应是伸出手,略带粗鲁的抓住许安敏嫩滑的手臂,“可以吗?”
他的出力弄疼了许安敏,但是温热的手心触着许安敏时,许安敏的震异从手臂一冲,便冲到她心坎里,她好像领悟出黄立国的弦外之音。 “可以吗?他在问什么呢?”然而,她马上鄙视自己,觉得彼此都被侮辱了。
一辆路过的车子斜斜的转过,车头灯高亮地照得人睁不开眼。黄立国清醒的控制自己,像掩饰什么般,急急问道,“可以走了吗?”
两个人像演戏似的,一瞬间又回到了刚才生份的角色。
“唔。”许安敏点点头,提醒他,“咦,你忘了的公事包。”
一些失望慢慢的扩大起来。
黄立国放开手,回头去把搁在地上的公事包捡回来 他一面拍着公事包一边笑着说,“这一份合约是你的功劳。”
“你过奖了。”许安敏低着头回答。 前两天的称呼好像都不适用。一下子两个人又都找不到适当的,所以言谈间便省略了去。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有短短的一段路,两个人站在各自房间的门口。
许安敏垂着眼,在手袋里找房间的钥匙,黄立国站在她身边,一手提着公事包,另一只手插在裤里,通道上没有一个人,灯光也不太明亮,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个有心事的人的呼吸声,而黄立国 似乎更沉重一些,整个看起来,彷佛就是有些事要发生的电影画面。
“啊,在这里!”许安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找到了?”黄立国多余的问,许安敏感觉他语里头好像有一点失望。
两个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结果都说了废话。
“我——”许安敏开了头,有点紧张,有点害怕 有点担心,最后却转过身,把钥匙插进门里,转动。房门缓缓的打开了。
“晚安。”黄立国的语气有明显的牵强意味,也走向隔壁房间,只是站着看她,像还在企盼一些什么。
“晚安。”许安敏顾虑着心事会被人看出来,便做胸无城府的样子,脸上带无辜的笑,用眼睛亮亮的看着黄立国。(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