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8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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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空)说开去。

印尼◎钟逸。

 

一、一首极短的诗

 

二十多年前,台湾名诗人林焕彰,在印尼版的《世界日报》梭罗河副刊,发表了一首极短诗,题目叫〈空〉,诗只有三行,七个字:

 

鸟,飞过

天空。

 还在。

 

这首诗引起很大的回响,印尼和泰国的诗作者都有专文谈论这首诗。 有人称赞这首诗的意境,简单七个字就托出了一个大大的空字;但有人批评说,这么七个字也算诗么?

在印尼棉兰,写诗的朋友们也没有闲着,大家蒙《印广日报》总编辑吴奕光邀请,到他在悉尼冷街的住宅享用吴太太精心制作的潮州糜(粥),同时展开有关〈空〉诗的讨论,后来演变成同意和不同意的正负两方辩论会。 出席那天雅集的,除了东道主吴奕光伉俪之外,还有雨村、钟逸、江恭忱、吴祖安、张国峰、晓星、双飞燕、白溪水、钟觉林、梁瑞娇、秋月、李蓝、曾君苹和郭添桂等等。 虽然大家没有达成共识,但总算对开始流行的微型诗有所粗识。

林焕彰自己对他这首诗情有独钟,他甚至跟朋友说,如果他走了,请亲人或朋友把这首诗刻在他墓碑上。

对于别人的批评,林焕彰好整以暇,没有多加反应。 他跟朋友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天,他到朋友家里,朋友一个还在念小学的孩子走来对他说:「伯伯,我也会写诗,像您写的那样,你看:

 

船。

开过。

海还在。

 

伯伯,你看是不是像您写的

 

    听过林焕彰讲的这个小故事,我们真不敢谈论,何况是批评,更别说模仿他的微型诗了,担心自己也变成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学生。

    作为报馆编辑,我也常常收到只有三言两语的文字,投稿者说是诗歌,但是才学肤浅的编者我横看竖看都没看出诗的样子,左闻右闻也没闻出诗的味道。 后来,在一本谈诗的书上看到一篇关于微型诗的文章(sorry,忘了作者名字和文章题目)欣喜欲狂,连忙用电脑打字,摘录出来,和爱诗的朋友们分享。 原文如下:

 

    微型诗,首先是诗,具有一般诗歌的特性和要求,具备意境这一构成诗歌的必要条件。 另外,微型诗可以是古体诗(古诗和格律诗),也可以是新诗(格律体新诗、自律体新诗、自由体新诗)。 但无论作为哪一种诗歌形式出现,微型诗还有一个统一的要求,就是篇幅做了限制。 为区别于四行以上的小诗和短诗,微型诗要求除题目外,每首一般最多不超过三行,字数控制在三十字以内。 这就决定了微型诗短小精悍的特点。

短是短了,却要精。 首先要在立意的深度和敏锐度上下功夫,在创设意境上精益求精;也就是说,微型诗创作在意境的要求方面,更高于其它样式的诗歌。

    立意,是确立作品思想与感情的指向,即作品所反映的是什么思想或感情。 写作诗文讲究立意,立意精美,创设意境才有章可循,规范思路,激发灵感,先声夺人。

 

    微型诗立意不可落入俗套。 你想,别人都知道,都想到的东西你写出来,谁还稀罕?

林焕彰的〈空〉没有曲折的构思,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是用平静的陈述语气叙述着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平常行为、孵出来的三行文字。 短短七个即使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也都认识的汉字,竟然一石激起千层浪,至少让东南亚(我不知道其他国家的华文诗作者有没有讨论这首诗)写诗、学诗的朋友,为这七个字抓狂,甚至分裂成辩论会的正负两方。

    当时,我说,读了这七个字,真有空荡荡的感觉。 脑海里出现一个没有玻璃的窗口,嵌着灰白的天空,没有乌云、没有白云、什么都没有,叫我感到什么都无所谓,就像圣经《训道篇》里写的:虚而又虚,万事皆虚。 在太阳下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空虚,都是追风。

我不知道林焕彰为什么要用〈空〉来写诗。 这个空字很不寻常,也很可怕。 我刚才引述的《训道篇》里还写道:人在太阳下辛勤劳作,为人究有何益?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大地仍然常在。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匆匆赶回原处,重新再升我心里自语说:看,我获得了又大又多的智慧,胜过了所有在我以前住在耶路撒冷的人,我的心获得了许多智慧和学问。 我再专心研究智慧和学问,愚昧和狂妄,我才发觉,连这项工作也是追风。 因为智慧愈多,烦恼愈多;学问越广,忧虑越深。 (摘自圣经训道篇第一章)。

请看,从「空这个字演绎出来的含义,是不是很可怕?

很多朋友都说林焕彰的诗「很禅味」,也许释家「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 。 何处惹尘埃」的禅意,影响着他写诗的细胞,泛出「色即是空」的灵感,不知道他这首〈空是不是进入老庄「无为」境界的投石问路。

2009年,拜读了林焕彰的《分享· 。 孤独》诗集,发现他的诗飞出了尘嚣,很哲学,很道风,很禅味,便写了一首〈读诗偶感——致林焕彰〉:

 

                       把诗的马车赶入空灵。

                       载着庄子的逍遥和

                       氲氲氤氤的禅味。

 

                       被你卸下的离骚和

                       杜甫的秋风茅屋。

                       蜷缩在九份一个孩子的梦里。

                 注:九份,台湾地名,据悉是林焕彰的工作室。

 

诗的格式正是林焕彰致力推广的六行。

 

二、六行诗之路

 

除了这首引发争议的〈空〉,林焕彰还有一个“注册商标」,那就是六行诗。 朋友们都知道,林焕彰一直致力于推广最多不超过六行的短诗。 我自己向来比较喜欢写十六行、十四行和十二行或最短八行的诗,认为六行太简炼,很难施展,会有意犹未尽的遗憾,一直没有放手去写。

2007年杪,林焕彰和爪哇岛文友石秀(林义彪)来我居住的城市——棉兰探望曾经在他主编的印尼《世界日报》副刊投稿的文友。 在二三十位文友出席的欢迎会上,介绍六行诗的趋向,形式和作法。

    那时,先室江恭忱逝世不久,林焕彰在演讲中竟然朗诵我追悼先室的十四行诗——「心事」,强调写诗贵在情动于衷,情见乎辞。(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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