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逸
早上阳光明媚的时候,我总喜欢到棉兰出名的熊街巴刹逛逛。这个由路边桌摊加上遮阳挡雨的塑料帐篷或者巨型油纸伞形成的早市,摆卖的商品除了蔬果鱼虾、鸡鸭肉蛋、猪肉牛肉、乌龟活鳖等厨房烹饪所需和现煮现炒的米面点心之外,还有男女衣装鞋子、盘碗家电、中西药铺及日用品等。借用曾经在这个巴刹摆摊卖书卖布的退休教师戈婴文友的话,那真是应有尽有。
今天,我到熊街巴刹的横街,就是象街的营业区时,看到很多人,有男有女围在一个榴槤(durian)地摊前,讨价还价。看样子,那榴槤小贩的生意很不错。他们三个人,一个用刀子开榴槤,一个用穿着塑料手套的手把榴槤果实装进透明塑料盒子里,另一个负责收钱找钱。
我一走进那地摊,榴槤的香气就扑鼻而来。本来,我遵医生之嘱,对这个万果之王敬而远之。但那榴槤的香气实在太诱人了,便搜索枯肠,找出几个可以一亲榴槤芳泽的理由来。我想到马来西亚槟城某医务诊所的医生说的话:“先生你这把年纪了,不需要对自己太苛严,想吃什么都可以,但只许吃一点点,尝尝味道。”,另外,我又想到自己的另一半,她肯定很想吃榴槤,但是为了帮我戒口,自我克制,牺牲口福,从来不提榴槤两字。
有了买榴槤的理由,我挤上前去。看到地摊上有一颗比篮球略小,外壳粗刺的榴槤,便问榴槤贩子要多少钱。他说:这个要四万盾。问他肯不肯减价。他指着另一堆体积比较小的榴槤说:这里的是十万盾三颗。说完,他瞧也不瞧我,就转过头去招呼别人了。起初,我还捺这性子,想等他缓过来时,再叫他开那颗四万盾的,装进盒子带回去和另一半分享。这时,我身旁的买菜阿姨对她朋友说:“不要吃榴槤了。我姐姐前天吃了榴槤,睡觉起来,突然手脚麻痹,脸部和嘴唇变形,不能下床走路,医生说她‘司都禄Stroke’(中风)了。幸好不是很严重。。。”
我一听,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立即转身离开那香气浓郁的榴槤摊。
提起榴槤,一大箩筐的记忆涌上心头。好多年前,从报馆下班回家,经过几条摆卖榴槤的街道,看见商贩用木板钉起四五层的架子,把榴槤一颗颗摆在架上,让人们从远处就能看到他的商品。
司机告诉我,如今榴槤的盛产期已开始,再过些时日就可能泛滥(Banjir)了。
棉兰市有好几个榴槤摊贩集中点,华族同胞最常去的地方是苏门答腊街,茂物街,上海街,阿丹马力街,不地沙和巴烟区。如今每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的时候,在这些夜市地带就会看到许多华族同胞在选购万果之王了;大多数人是买了回去与家人共享的。为了避免买到“生水” “番薯”或蛀坏的榴槤,他们必须要懂得选择和辨别。请看,会选榴槤的人,拿起一颗果刺较粗的,先看看果壳有没有蛀坏的迹象,再凑近鼻子闻一闻,然后在耳边摇一摇,就决定了取舍。
問過這些選榴高手,據他们说,果刺较粗的榴槤肯定比较成熟,果刺粗大而且距离较宽的那多数是带有苦味的品种,最受欢迎。榴槤香味浓郁,一定能透出果壳,如果你闻不到香气,那一定不是好榴槤,别选它。摇一摇,听听果壳内的声音,也是一门学问,而且很难学,三言两语说不清,必须亲自去体验。此外,选榴槤时还得掂一掂,(手掌细皮嫩肉的就别试试,以免两掌血肉模糊)如果掂出比较沉的,就放在一边,不买,那是因为果核都是大大的,果肉相对薄薄一层。买到这样的榴槤,定将大感失望,徒呼负负。
学了那几招,每当买榴槤时,我也冒充内行,闻一闻,掂一掂,摇一摇,看得妻子瞪大眼睛,以为我真的有两把刷子,能够万无一失地选榴槤。摊主武卓也乐得让我自己挑选,满脸笑意,不知是赞我独具慧眼呢,还是笑我矇查查还充装内行。
买回家里,菜刀伺侯,剥开之后,只有十分之三是好的,十分之二勉强可以入口,其他半数都是坏的。买榴槤,可真的大有学问哪!
朋友听过我买榴槤的“宝贵”经验。都建议说以后别买回家,就在榴槤摊上蹲着吃,因为在现场吃的,可以和摊主相约,不好或蛀坏的可以另换一颗。价钱虽然贵一些,但保险不会感到失望。问题是当时我们夫妻俩都是“桃李满门”的教育工作者,放不下那虚名面子蹲在路旁吃榴槤,所以只在口头上说要试一试,终究不敢在苏门答腊街和茂物街的榴槤摊上露脸。
直到很久以后的一个晚上,为了款待雅加达来的教会朋友,才在识途老马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到阿丹马力街的榴槤摊大快朵颐。带队的罗汉强医生说,来这儿吃榴槤的多是友族人,极少华族同胞来光顾,叫我们放心蹲。其实,那时候卖榴槤的已经大有进步,他们搭起帐篷,摆上桌椅,不再让客人蹲着,而且还给客人准备了洗手用的清水。那晚,摊主给我们选的榴槤,颗颗都是上上之选的黄金品种,色香味俱佳,另外又特别选出有苦味的佳品,大家都吃得过瘾又尽兴,其中一位文友回到雅加达后,还写了一篇文章怀念那晚的榴槤大餐呢。
其实,我小时候吃榴槤已经吃得很过瘾了。故乡司马委(Lhokseumawe)附近的山村勿浪阿拉(BlangAra)就出产好品种的榴槤,我家在市镇入口的火车站对面,是榴槤贩子入城必经之地。一家人想吃这万果之王的时候,爸爸就在路旁等候踏脚车载榴槤的小贩,讨价还价之后,就让他把整辆脚车大约二十多颗的榴莲搬进屋里。
记得爸爸自己踏着“荷兰时代”的男式脚踏车,把选好的榴槤送给他的朋友罗天才、丁云舫和黄玉和,剩下的就是我们晚饭的桌上佳肴了。
爸爸杜撰说这叫“金果送飯”,古时只有中了状元的人才有口福吃的。
榴莲真好吃! 小学国语课本有一课说马来人爱吃榴莲。没钱的时候,宁愿把纱笼押当换钱买榴槤。
有一天,和朋友上马达山享受大自然的新鲜空气,路上看到许多榴槤摊子,我和同车的朋友们多是身体器官渐趋耗损的六旬人士,血压,胆固醇和血糖都不符理想,因此大家相约此行不吃榴槤。但回程时,看到沿途都有游客停下车来吃榴槤的风景线。吃了几十年记者飯的我当然不想错过这样的镜头,就以拍照为借口,让车子停在榴槤摊前。本想只与摊主闲聊几句,探探行情,拍几张照片就走人,但同车的林先生不忍让摆摊的卡罗族美妇失望,就以三万盾价钱叫她选两颗又大又好的,现场剥开,大家坐在木板搭成的平台上享受美味。
起初,大家彼此告诫别多吃,要记得自己的血压和血糖指数,但是看到色泽一如伦敦足金,香气四溢,果肉肥厚的“最爱”,我也沈吟一下,伸手抓了一粒又一粒。。。那诱惑真强,后来算一算,我吃得最多,因为同车人中我最“年轻”,血压最正常。
您知道棉兰榴槤最近的价钱吗?
据我查悉: 大颗的一般都喊价四万到四万五千盾。但特好的品种就要五六万盾以上。中小型的喊价在一万五千盾到两万盾之间,我的朋友曾在不地沙巴刹买过三颗总价六万五千盾的中型果,全都是上品。
榴槤,这果名翻译得真妙,它原来的名叫Durian, Duri在印尼文或马来西亚文的意思是尖刺,转译就是有尖刺的果子。
榴槤,听起来就是流连忘返的流连和留连难舍的留连,它的诱惑真能让许多外国人一直在这儿流连忘返,留连难舍,也许真的还有人因此而归化成为印尼籍呢。
那个木旁的槤字,在简体的字典里找不到,也许被列为非规范字,被淘汰了;印汉字典里把Durian译成榴莲,但我总觉得那莲花的莲沾不上Durian的边,所以还是坚持用木旁的槤字。把木字连起来就是森林,上品榴槤都产自山林里。
传说,每当山林里榴槤盛产的时候,老虎和大象都会闻香而至,老虎会用爪子把果壳剥开,只吃果肉,而名副其实的大笨象就连壳带刺囫囵吞下 (真不知它的肠胃如何受得了),然后整颗夷然无损的随着粪便排泄出来,捡榴槤的人把它当成宝。卖价也特别高。当然,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佳品,到底有没有这东西,姑妄听之。
真正可以买到的是被松鼠咬了一个洞的榴槤。卖家会告诉你,那是松鼠帮你选好的,担保美味。只是现代的人很讲究卫生,担心那松鼠是带菌者,把类似非典(SAS)的病毒带进榴槤里面,吃了怕会被感染,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敢尝试。
呵,榴槤,流连,留连,在梦中也会闻到香味的万果之王,许多到外地拼搏的棉兰游子anak Medan,都会在榴槤飘香的季节回来,一偿对榴槤的强烈思念,这未尝不是棉兰的诱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