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美的惡地形
新加坡 吴伟才
我的遠足背包裡有水、餅乾、巧克力,兩粒蘋果,這樣是很夠的了,當然,假如我聽從宿舍主人僱用一匹馬那當然舒服很多,不過我跟馬匹一直都相處得不好,就怕我要去東它要去西,萬一不聽話怎樣拉它回來?
宿舍是會派發遠足地圖的,且要登記出發時間。其實遠足路線大多沿著乾枯的河床,遇到河流也有繞過的路,一路上也有指示牌,挺安全的。開始還以為只有冰川屬於國家公園,但其實一離開宿舍從後院啟程,一路上都已經屬於國家公園了。所以,路過就好,不能破壞任何自然,一路上都有溫馨提醒,不要學人家看到櫻花很美就拉下一大截拿回家發神經說要栽種。
我選的遠足目的地,是可以遠眺到Monte Fitz Roy的一處山頂,當然無法攀登,只能遠眺,首次征服者是1952年法國人Lionel Terray 和 Guido Magnone.
教人有點意外的是,一直以惡地形見著的帕塔哥尼亞高原,遠足時卻覺得景色絕美,一點也不惡。乾去的河谷是一大片招展自如的黃花花叢。除了身邊樹林裡的大樹,南極圈在空曠處的植被都很矮,它們生長極緩慢,而有些矮矮的喬木竟然也就似盆栽般大小,走過這些“縮水樹林”還真要小心,一不留神就會把數十年才長到30公分的“大樹”踩斷。
南極圈植被的顏色,是有些迷幻的。極帶圈內植物很小,但靠近細看,色彩卻意外地豐富多變;嫩黃色的、珊瑚紅的、淡紫色的、斑紋狀的,出現的話就是一大片一大片互相交錯,還有就是各種各樣的不知名野地袖珍果子,一粒粒紅透了,紫透了,掛滿了,當然不敢採摘嘗試,但看著卻心生敬畏,生命在這裡完全是自己的主人。沿著河谷走了半天,之後轉入蜿蜒的山路,但也都不見人煙痕跡,全都是大自然在述說自己的本色故事。畢竟,就是個維護生態的國家公園,而所謂的惡地形,並非指這裡,而是指遠處高山重疊之間的狹窄隘道,那裡草木不生,亂石如陣,只有一道主要公路由智利通過來。據知十多年前,賓利最新那型車廂內部有太空星光的轎車,考驗車子性能時就是特別選了從智利的公路穿過高原惡地形來到阿根廷。我肯定很羨慕那位司機,車艙裡是閃爍星光,呼應著車外空茫天際上的星光,時空太融洽了,而且一路無人,只有猙獰的山形與獨處的持重,這是我喜歡的境界。
抵達目的地之前,險些就沒有耐性了,原來人世功課就是如此,往往就在最難捱之際才給你一個很大轉捩點,一下子轉過山坳,天空整個開了,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到了山巔,面對著就是風雪裡的Fitz Roy,天氣不是很好,但剛剛好給人風扯雪斜的完成感。
因為一路上顧著拍照,其實我的遠足是超時了,我只能逗留一小時就必須原路返回,那年代還是用膠卷的,幸好帶夠了,六卷幻燈六卷菲林,就是這趟帕塔哥尼亞河谷與Fitz Roy雪山的所有記錄了。